黑桃冬菇

删的差不多了倒是。

【龙羊/现代AU】蝉夏

伊芙利特收回手指。


她刚刚摁碎一只卡在树皮裂缝里的蝉蜕,干枯的叶子在她脚下崩裂,作为夏日的眷属,它们倒霉地承接了伊芙利特小小的不满。


滚烫的热流浮在皮肤表面结成壳,任何肢体的接触都会使它们锐化成刺。


这种时候,是没有人敢靠近伊芙利特的。


她习惯了火焰的温度,但这与酷暑仍有着很大程度的区别。前者充其量灼痛自己,但伊芙利特很快就能将其驯服。而后者以其附加物荣获伊芙利特的厌恶,比如黏腻的汗水,比如只会让人觉得吵闹的蝉鸣。


“伊芙利特——”


远远地有人拖长了尾音在喊她。


热浪不止模糊眼前的事物,还想把声音也搅得难以分辨。


艾雅法拉迎着烈日小跑过来,往伊芙利特手里塞了个苹果:“我和博士刚刚买回来的,记得回去洗了再吃哦?”


她的脸颊也染上苹果的色彩,一层薄汗把额发濡湿,苹果却被纸巾包的严实,此刻干干净净地落在伊芙利特手中。


一个反季节的水果,代表冬日和夏季的某种联系与妥协,就像她明明身在酷暑,皮肤与脏器上也有冰冷的晶体。


矿石病,一个不可逆转的死亡。


伊芙利特举起那枚苹果揭下新鲜的商标,她很快注意到其下掩藏着一小块儿瘪下去的暗红色,那并不影响味道和口感,但瑕疵这种东西一旦被发现就会变成十七层床垫下的那粒硌人的豌豆。


“艾雅法拉!”她故作夸张地拔高了声音说道,“你看看这个苹果。”


她把苹果凑到艾雅法拉面前晃了晃,好像在展示某个战利品。


艾雅法拉也注意到了那处缺陷,一边道歉一边欲从伊芙利特手里把苹果拿过来,对方却忽然一缩手。


艾雅法拉直愣愣地看着她。


伊芙利特凑到艾雅法拉耳边,像是怕她本就薄弱的听力不能担当传递信息的重任而放慢了语速:“我改主意了,不用换。你再帮我从博士那里拿一个然后削给我吃就行了。”


艾雅法拉点点头,只是对伊芙利特的突然变卦感到困惑。


其实只是伊芙利特心血来潮,她方才看见自己右腕上也有不知何时磕碰到的一处淤青,大小与那苹果的干瘪处相似。


同样的瑕疵,仿佛自己也是一枚鲜艳欲滴的禁果。


她摁了摁苹果的伤口,内里软烂的肉难以承重,迅速凹陷了下去,隔着果皮也能感觉到果肉正在糜烂,汁水四溢。


就像她的矿石病,隔着血管也能探进她的脏腑里,捏着她脆弱的命脉。


稍晚一些的时候,伊芙利特从艾雅法拉腿上醒过来。


老实说,这个夏天热的过分,而比这更过分的是伊芙利特对艾雅法拉要求的膝枕。


零距离的接触,裙角与发丝的纠缠,每一样都是热度大爆炸的集合。


一本镶金厚封面的横在她的视线里,她在醒过来的瞬间本能地往上仰头,因此与这本巨无霸产生了不太友好的亲密接触。


见鬼。


“伊芙利特!”艾雅法拉放下书惊叫一声,正在清理毛发的慕斯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差点把自个儿的尾巴毛扯秃。


不难发现,为了伊芙利特幼稚又任性的请求,艾雅法拉始终将书本举过胸口来进行阅读,这些姿势注定她看一会就不得不因为手臂的酸痛而放下书休息。


而此刻伊芙利特冷不防地一抬头,险些把她手里的书吓飞出去。


“好痛!”伊芙利特揉了揉被撞红的地方,艾雅法拉连忙撩开她的刘海,在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谁让你非要来参加这个读书会啦,你又没什么兴趣,一会儿就睡着了。”艾雅法拉嘟囔着。


“你嫌弃我吗?”伊芙利特皱着眉,歪着脑袋盯着艾雅法拉。


如果你见过伊芙利特笑起来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人们都那么怕她皱眉,那种炫目的、像火星子一样灼烫的笑容,能让任何人的心都为之明朗。


“那……那倒没……”艾雅法拉不善应付这样伶俐的孩子,绞着手指低下头去避免与她对视。


伊芙利特坏心眼地把头蹭到她小小的肩膀上,轻微的鼻息弄得艾雅法拉心里有一千只小猫在抓挠:“你到底是小盘羊还是鸵鸟啊?”


明明夏天的热度已到峰值,却好像再多加伊芙利特的这一点温度就能把她整个人点燃。


“哎你们怎么回事?”此刻博士推门而入,然后立马像被丢进蒸锅里一样惊得往后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跌碎,“你们说要办读书会我才把办公室借给你们的,怎么连空调都不开?”


随后博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端着码好西瓜的盘子走了过来。


“看看看看,把孩子都给热傻了。”博士瞅了瞅艾雅法拉游上红晕的脸颊,选了一块最大的西瓜塞到她手里,这才去摸遥控板把空调打开,“还有……”


别忘了晚上的烧烤。


伊芙利特读懂了博士的唇语。


“她才不是热。”伊芙利特自然地探过头去啃了一口艾雅法拉手里的西瓜。


艾雅法拉本能地缩了缩手,但并没有没剥夺伊芙利特吃她手里东西的权利。


这西瓜最中间的那块真甜啊。


清甜的汁水涌入喉咙的刹那,伊芙利特这样想道。


夏日余温的保质期总是惊人的长,直到太阳从天幕上退场,群星闪烁之时,久违的凉爽才莅临此处。


火星在烧烤架里炸响,蝉鸣也不甘示弱,妄图与之合奏,倒显得那噼啪之声成了不合群的突兀音符。


伊芙利特游刃有余地操作着两把肉串,在博士“兔兔这么可爱多放点孜然”的催促下刷着辣酱。


没有阿消随时可能灭火的恐惧,没有赫默可能突然检查的惊险,博士邀请到这个BBQ的人全都串好了口供。


不过伊芙利特很怀疑博士并不单纯是为了满足她想要烧烤的愿望,因为博士自己面前码了厚厚一摞签子,瘫在摇椅上满足地摸着肚皮,整个人安详又满足,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此刻露出迷之微笑。


伊芙利特扯了扯嘴角。


来到这里之前,她一直在潜意识里把博士描绘成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头,这样她的叛逆和反抗就能够顺理成章,可惜没来几天就发现博士是个反套路的存在,时至今日她才惊觉这是除了莱茵生命以外她的第二个家。


每一次远行都带有死亡的味道,从莱茵生命到罗德岛的旅程裹挟着不可捉摸的相遇和注定坠亡的未来,但从没有人告诉她会有那么多重磅炸弹一样的惊喜,砸得她晕头转向。


比如与博士的友情,比如塞雷娅与赫默缓和的关系,再比如……遇见艾雅法拉。


两人的缘分早在相遇之前就已注定,搬来罗德岛社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赫默都在早出晚归,伊芙利特无聊到快从一个萨卡兹变成一朵蘑菇,终日只能恹恹地挂在篱笆上,掐下缠在其他植物上的小花,深闺怨妇一样一片一片撕下花瓣。


四周的景物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花园与建筑的装修风格千篇一律,像一个处处雷同的巨大迷宫。而她就是这座迷宫里孤独的困兽,既不会有勇者造访将她解救,她自己也被施下名为矿石病的咒语而无法逃脱。


是的,这是个披着社区外皮的医院,对于伊芙利特这样病入膏肓的患者,应该称之为疗养院。


有一天她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访客,尽管对方衣着得体,但似乎以口罩和风衣为掩体四处张望,鬼鬼祟祟摸到了自己邻居家门口。


严格来说,对方更像是无意中闯入,或者来寻找亲戚迷路了,但直觉催促伊芙利特去击退对这个侵犯了自己领地的家伙。


那人背对着挡住了伊芙利特的视线,让伊芙利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喂!”伊芙利特冲他喊了一声,随意地抛出手中的苹果,正好砸到了对方的帽子,“你在做什么?”


她向来心直口快,无惧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对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一愣,狐疑地向伊芙利特看来,然后对上后者耀武扬威的笑容。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伊芙利特从他的背影中嗅出了逃跑的意味,待他走远后才慢慢踱到邻居家门前,发现篱笆上被粉笔画上了一个三角形。


“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啊。”伊芙利特用手抹去了粉笔的划痕。


尽管她没有意识到那个三角形所代表的含义,但她下意识的行为却在无意之中保护了她倒霉的邻居。


是的,她的邻居正是艾雅法拉。


后来远山曾用占星术为她们占卜,说她与艾雅法拉的相遇是是启明星的指引,是星宿转移既定轨道交汇的必然事件,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伊芙利特不乐意听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总会被直觉带到这位可爱的卡普里尼跟前。


比如现在,她遵循直觉的指引,提着装进盒子里的烧烤和饮料,走到了艾雅法拉身后。


她把悄悄把盒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轻巧地跑过去蒙住了艾雅法拉的眼睛。


“伊芙利特你不和博士继续烧烤了吗?”


尽管听力和视力无可挽回地持续衰弱下去,艾雅法拉的其他感官依旧敏锐,她能通过温度来察觉到伊芙利特正站在她身后。


“我正准备来把这只小盘羊抓过去给博士烤啊。”


“嗯……嗯?”


“比起这个,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感觉呀,伊芙利特很温暖呢。”


从物理的温度来说,确实如此。


“再说,”艾雅法拉握住伊芙利特的手腕,“你即使不蒙住我的眼睛,我也不一定看得到呀。”


凯尔茜医生早就为她的听力判了死刑,而视力也不过是上帝注定要从她手中收回去的礼物罢了。


伊芙利特双手一松。


刚才艾雅法拉也碰到了她手上冰冷的结晶体,那些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忽略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要用倒数的方式记录自己的生命。


伊芙利特揭开烤素菜的盖子,再单手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来吃吧。”


“啊……谢谢。”察觉到伊芙利特情绪突然的冷却,艾雅法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如何缓和这样的气氛,“一起吧。”


随后两人一起饮下了沉默酿成的药剂。


褐色的气泡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蝉鸣像潮汐一般涌动,而在这潮汐之下,她们都是即将溺亡的脆弱灵魂。


“啊……对了,”艾雅法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博士给了我电影票。”


“所以呢?”伊芙利特始终没有转过脸来看她。


“明天,一起去吧?”


“博士让你陪我吗?”伊芙利特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艾雅法拉好玩才去接近她,并且还带了点欺负的意味在里面,结果这位小姑娘对她来者不拒,可这建立在她本来就温温和和很好说话的基础上啊。


爱有什么用呢,就像赫默也爱她,可赫默的偏爱从来就只给塞雷娅啊。


“不是的,不是博士希望,那是我的愿望!”艾雅法拉突然抓紧了伊芙利特的袖子。


嗯?


的确,她很好说话,但也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违背她意愿的东西她是会拒绝的。


“我想要和伊芙利特一起,看电影也好,做别的事情也好,我想要和伊芙利特一起去做,所以……”艾雅法拉拽了拽伊芙利特的衣服,想要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和她对视。


“什么啊?”伊芙利特却先她一步完成了本该是她正在进行的动作,“你刚刚,好像说了很不得了话啊。”


“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好啦,”小孩子的心情总是转变很快,快乐和期待才是当下最应该把握住的东西,“让我看看是明天几点的票。”






第二天,在博士办公室里,黑着脸的赫默全身都围绕着恐怖的低气压。


“草坪都被烧秃了一块,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呃呃呃那个……”博士背后抵在椅子上,像个正在被逼供的犯人。


“烧烤签子就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你们倒是多跑几个街道去丢啊!”


“你们还去扒垃圾桶了?”博士背后浸出一层冷汗。


“扒什么垃圾桶啊签子那么长垃圾袋套不住,直接戳出来的!不对,你不要转移话题,伊芙利特任性就算了,博士你怎么跟着胡闹啊!”


“小孩子嘛,正是任性的年……赫默你冷静一点啊啊啊啊啊!”


而此刻淘到电影院避难的两位小姑娘浑然不觉博士正在遭受的苦难,正把头靠在一起吃着一份超大的爆米花。


“啊~”伊芙利特张着嘴示意艾雅法拉喂她。


荧幕微弱的光不足以点亮艾雅法拉的视野,因此十次有八次都会把爆米花塞到伊芙利特嘴巴以外的部位,但伊芙利特依旧乐此不疲。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甜不过她手中那颗爆米花。


电影播到后半段的时候,伊芙利特靠在艾雅法拉肩膀上睡着了。


艾雅法拉想要挪动身体,被坚硬的晶体硌着始终不是什么舒服想事情,但她的肩膀还承受着伊芙利特的重量,好在轻微的晃动并没有惊扰到伊芙利特的睡眠。


睡吧伊芙利特,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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