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ATM】爱与使命1：1
“ATM……ATM。”
睡梦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ATM费力地睁开眼睛。
房间里塞满了昏沉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一样裹在每一件物品上，ATM竟找了好一会才把视线聚焦到身边的EE身上。
“E……E？”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使视野清晰起来，开口的瞬间连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久未上油的机械，“为什么不点灯？”
EE沉默了一阵，然后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ATM一动不动地看着EE，随后如同结满冰雪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按理说他不应该有如此接近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
“EE……”他的手颤抖着覆上自己的右半边脸，右眼潜藏在小指与中指之间，无名指用力按压着眼窝，“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他最后一句话带着疑问的语气，仿佛这不过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是个只需拍拍手就能被解除的诅咒。
“ATM……”EE走到床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会好起来的，你不过是在战斗中受了伤，会很快恢复的，视力也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ATM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奈何身体过于虚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困意便再次袭来。
沛塔的天气一直很糟糕，通常乌云霸占着天空的主权，尽职尽责地裹住蓝天，不让阳光有机会亲吻林间万物，在这样的天气下大家终日恹恹的，加之魔族给予的压力着实不小，除了战斗之外很难有能让人打起精神来的时候。
EE以ATM现在状态不佳为由拒绝了他的参战申请，那天EE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对ATM说：“你就好好养伤吧，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伊欧利特都拿不稳。”
所以就造成了ATM捧着茶杯坐在阳台上沉思的这幅光景。
最初醒来时的茫然与动摇已经荡然无存，但是离能够自由行动还有着不小的差距，毕竟他现在体力极差，右眼接近报废左眼也没好到哪去，若是不要命地与魔族厮杀只会先一步搞垮自己。
魔族……
ATM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绝对要将他们悉数铲除！
EE回来的时候ATM还坐在阳台的凳子上，他的望着天尽头透出的一点微光，EE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觉得他似乎在渴求着能从混沌的双眼中、从遥远的天际里看见女神的倒影。
“ATM。”EE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直到这个时候ATM才察觉到EE的到来，他的五感退化得不像样，简直像是个新生的婴儿。
“我等不及了EE，有没有什么能够迅速恢复的办法？”他的眼神空洞，但是EE仍旧觉得他要看进自己的心里。
“恢复总要有个过程，相信我，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诚然如EE所说，几个周之后ATM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力量慢慢填充进四肢百骸，从皮包骨头变得稍微健壮起来，左眼已能正常视物，只等右眼恢复他就能再次拿起伊欧利特冲进敌营之中。
就在那天EE负了重伤。
尽管本体是光粒，但是来到艾里奥斯大陆之后他们拥有了肉体，会痛会流血，除了力量使用过度之后会分崩离析之外与人类的身体相差无几。
ATM赶过去的时候蕾娜正在给EE止血。
EE半躺在椅子上面，ATM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记忆中他总是温和地笑着，包括战斗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和如同冰铸的自己完全不同，自己吝啬到是一点点多余的感情都不肯泄露出去。
EE见到他来了努力撑起与平时无异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眉头像是积攒了千百年的极北星光，突然和着皑皑白雪从雪山顶部倾泻而下。
而现在这个笑容染着血，让ATM觉得左胸里面跳动的东西瑟缩着被阵痛侵蚀。
ATM开了口，声音四平八稳：“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猛然发现尽管声线清冷，但他紧皱的眉头已然出卖了自己。
从前他说EE被人类的感情污染了，为什么如今他自己也沦落到这番境地？
最终还是蕾娜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敌人从他的右……背后偷袭。”
那个瞬间她看向ATM的眼里盛满了巨大痛苦和悲伤，让ATM有些不明所以。
那绝对不是担心EE所受的巨创而流露的悲伤，那是因为窥见了灵魂的挣扎而产生的悲伤。
ATM注意到了蕾娜话语里诡异的停顿和转折，她想说的明明是右边而不是背后，但如果是右边的话并不是视线的死角，以EE的身手怎么可能躲不开？
ATM死死盯着蕾娜，像是要抓住她话语里的那一点点错误，以此为媒介进行突入，从而撕裂开整个谎言。
然而蕾娜很快地整理好了情绪，对于之前说出口的话置若罔闻：“魔族的手段大多阴险，有的时候我们防不胜防。”
在ATM准备进一步追问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雷文开了口：“让蕾娜专心给EE包扎吧，ATM你可以先出去一会吗？”
明明是征求ATM同意的话语，从雷文口中说出来却是不折不扣的逐客令。
之后几天EE一直卧病在床，伤势丝毫不见好转，蕾娜常常端着一盆清水进去，出来的时候血丝荡漾开来染红了盆中的水。
一天下午的时候天终于转晴了，太阳难得慷慨地洒向大地，那些阴郁的树木承蒙太阳的恩泽，连深绿色的叶子都变得耀眼起来。
一切都染上了希望的色泽。
而就在那天下午ATM发现自己的右眼恢复得差不多了，ATM拉开椅子坐在EE床边，看着陷在柔软被子里的EE，头一次觉得他那么弱小。
“你来了？”EE转过头来看着他。
“嗯我来了，你怎么样？”
“如你所见，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仿佛被挖去了血肉，只剩下骨头与皮囊在苟延残喘一样。
如果此时掀开他的衣服，是不是就能看见根根肋骨贴合着皮肤，在呼吸的驱使下上下起伏？
这不就跟自己刚醒来那会儿一模一样吗？
ATM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要证明这不过是个滑稽可笑的想法，因此急不可耐地向EE伸出手去。
他的手停在离EE双眼一分米高的地方，EE的头没有动，依旧朝向ATM身体所在的位置。
ATM收回手来。
“EE你，看不见了吧？”
明明自己的手掌在他的正上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为什么他躲不开来自右边的攻击？因为他看不见。之前也是，如果真的看到来的人是自己应该会说“ATM你来了？”而不是“你来了？”，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无法确定来者何人。
“啊……被你发现了。”EE无奈地露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容，像纸一样薄脆。
“为什么？”尽管猜到了自己的恢复与EE的衰竭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ATM依然无法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觉得我的时间已经不够复述这个故事了。”EE向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巨大的恐慌袭击了ATM的心脏，他看见EE的手指正在破碎，光芒四散而去，像是要融入空气里再被一阵风吹散了一样。
他就要消失了。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他？
ATM站起身来冲出门去，由于动作太过猛烈起身的瞬间带倒了椅子。
只要找到艾索德的话……
对，只要找到艾索德一定就能阻止EE的消逝。
ATM冲到了艾索德房间的门口，猛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艾因？有什么事吗？”
ATM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明明刺痛得要命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是什么事情来着？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急躁地推开艾索德的房门？为什么气喘吁吁的，像是从哪里飞快地跑了过来？
ATM有些费解。
然而他很快收敛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镇定：“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螺旋回廊？”
“螺旋回廊？我以为艾因你知道我们要去地下庭院了。”艾索德盯着ATM看了一会儿，最终他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这位神使大人难得出了纰漏。
ATM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回复道：“嗯，我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在他推开艾索德房门的一刹那，EE所在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剩下，EE的身体连同搁在桌上的一封信一起破碎成光，最终只留下一个凌乱的床铺。
但是不要紧的，只消一会儿蕾娜就会过来将它收拾干净，她也只会当做是神使大人忙碌之中出了差错。
艾因之名从今以后只属于Arme Thaumaturgy，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艾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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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给ATM的信】
ATM：
展信佳。
看见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你受的伤太过严重，即使艾索德在场，即使沛塔的炼金术师与蕾娜竭力拯救也无济于事。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消失。
恶魔一直都在窥探着人世，只等一个意外在人心里造成间隙就会趁虚而入。
我遇上了格雷夫，那个从赫尼尔之处获取力量的男人，我知道赫尼尔的力量与女神水火不容，但是格雷夫他问我要不要用我的性命交换你的性命。
我答应了他。
我握住了恶魔抛出的橄榄枝。
这是个汇率一比一的等价交换，把生命从我这里抽走，再注入你的身体。
你身负着使命，你要夺回艾尔，要侍奉女神，你不能在这里倒下，那么把我的爱和生命抽走，提供给你一个能够继续完成使命的身体。
我不吃亏。
我一直担心被格雷夫愚弄，毕竟当时答应的时候脑子一热，没有想过被欺骗了要怎么办，或许你说的对，感情容易让人变得冲动，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这一点无疑是致命的。不过你醒过来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赫尼尔的信徒没有背叛给我的承诺。
一开始你继承了我左眼的视力，因此我的左眼看东西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这对我的战斗没有太大影响。
后来你的身体逐渐好转，我的身体逐渐变差，右眼开始失去视力，这导致我在战斗当中频频出错。
最先看出端倪的人是精灵小姐，该说不愧是长寿的精灵吗？智慧和眼力都高人一筹。
她从我左侧接近，我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权衡利弊之后以要求她对所有人保密为条件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
我知道她会遵守承诺，守信是精灵族的良好品德。
一开始会有些不习惯吧，毕竟那是我的生命，自然也会带上我的烙印，你可能会拥有一些属于我的感情，那也许会搅得你心神不宁。
不过没关系，等我消失之后你又会恢复正常，还是那个冷静的ATM。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像是冰铸的，不单单只你稀薄的感情，也是指你的易碎。
如果没有对魔族绝对的憎恨与执念，你就不会孤身冲入敌群中受到无可挽回的创伤。
你对女神的执念和你的使命是一把双刃剑，在保证你不会动摇地前进的同时，也可能让你因为冲动而不计代价地使用力量。
那样易碎的你，让我如何不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多想叮嘱你一句日后多加小心，不过我消失之后我在这世界上留下的痕迹都会被抹去，就算叮嘱了你也不会记得。
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告诉你，从今往后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艾因蔡斯·以赛玛利了，你凡事要多加小心，别人就算了解你也不能与你感同身受。
再见了ATM。
Erbluhen Emo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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